在黄海波最近一条微博下,被顶的最多的评论,包含“正能量”、“赞一个”、“合情合理”、“正直”、“可以理解”这样的关键词,不仅没有遗憾、责怪之意,反而不吝赞美之词,搞不清楚的人还以为黄海波参加了一个慈善晚宴。这种舆论倾向,不仅体现在普通网友身上,也淋漓地体现在一些媒体人的言论中,称其“业界良心、德艺双馨、堪称楷模”。这可能是黄海波做梦也想不到的吧。
“挺大一个明星,性资源环伺,黄却秋毫无犯花钱买春,这还不是有底线?”这样的发问,在这次黄海波嫖娼事件中振聋发聩。
黄海波单身,没女友,谈不上辜负了谁,更别说欺骗了谁。人们认为他花钱买春是明码标价的诚实交易,他付出金钱她张开大腿,这种世界上最古老的交易有什么好让人诟病?!
这次舆论倒向黄海波,支持者最主要持这样一种观点:明星大腕,粉丝资源供应充足,她们追着明星的车跑、守住明星的宾馆枯坐苦等、握个手恨不得一辈子不洗,要是真想和女粉丝发生点什么,不是易如反掌么?再看黄海波的微博评论,事实还真如此,一些女粉丝发出了“男神,你可以来找我啊!”的终极呐喊。当然,这种呼声产生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黄海波单身。
类似观点,并非近来才有,在2011年,巴西球星罗纳尔多被媒体曝光嫖娼嫖到“人妖”时,网络红人罗永浩就曾发出这样的感叹:有人把我们家肥罗嫖娼误嫖到人妖的事叫“丑闻”,还说他道德败坏,真没天理啊。一个被姑娘们排着队要求免费睡一觉的大明星,拒绝揩粉丝的油,坚持付费睡觉,这是什么样的精神?
除了粉丝这种性资源,还有一种性资源就是可能更质优的演艺圈性资源。有一些人觉得黄海波身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贵圈这么乱,随便集邮(滥交)不就行了?”
作为一个事业处于上升期的演艺人士,不和粉丝发生关系,而寻求嫖娼渠道,真的如网友所言,是有底线、有节操的表现吗?
只能说,上面的看法实在是太单纯了。简单点说,和粉丝发生关系相比于嫖娼,性价比太低。正如和小学生收保护费的“黑社会”算不得黑社会一样,越是风头得意的明星,越怕和粉丝发生瓜葛——试想一下,给你签个名合张影,你就能激动得要死要活,要是真发生点什么,那就是一个天大的把柄握在手上,一个永远存在的定时炸弹,说不定哪一天偷录个音摄个影,演艺事业随时毁于一旦。
明星嫖娼和普通人嫖娼,最大的差别莫不就是这张混熟了的脸。既然大家都认识了,那就应该找职业一点的人,在一个比较小的范围里、圈子内被知道就可(据说,黄海波被外围女称为圈内都知道他好这口),而不要扩散到更大、更不可控的区域。
这般看来,把黄海波“宁嫖娼不睡粉丝”的行为,视为聪明的、懂得风险控制的比夸赞为有底线、有节操这样的道德判断更为靠谱。
再看黄海波为什么不找圈内人。首先,找没找我们尚且不清楚;其次,如果黄海波确实不想在圈内发展这种关系,也是明智的。试想,如若在圈内发展一夜情,找名气相当的女星难度不小,找名气不如自己的女性风险则更大——随时有被借去炒作的可能。
想来腾讯网的观点是没错的:把黄海波的嫖娼行为,拔高到“正义”的层面,很可能也是比较后得出的,尤其是前段时间文章出轨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一旦比较的标准降得很低,就显得正义化,没想明白这点的人,可别真以为嫖娼是多么正义了。
女人们为什么认为一个欺骗感情的男人比花钱买春的男人更加可恶?为嫖娼事件鼓掌的有很多女性。
不少女性觉得黄海波是个好男人,嫁给他肯定很幸福。因为他宁愿付钱去解决生理需求,也没睡女明星搞女粉丝,不玩弄感情也不欺骗女性,堪称好男人标榜。这群女人就这样将一个嫖娼男子拔到了一个当代忠诚义士的高度,似乎觉得本世纪男人面对如此多的诱惑,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单身时付钱嫖娼,结婚后忠于妻子,这样世界上所有的女性才能在新婚之夜前保全处之之身,不被那些心怀不轨的男人抢了先机,以致出现许多女人难以对付的局面。
坦白说,这些女人的论调确实让人大吃一惊。用毛利老师的话讲,那些女人认为黄海波比出轨找小三的文章要好得多,显而易见的理由是黄付了钱,这是说好的交易,文章呢,欺骗感情,混蛋。女人们为什么认为一个欺骗感情的男人更加可恶?这大概是因为自从自由恋爱盛行以来,已经有不少义愤女子吃了花心男子的亏。
典型事件,毛利就有精确描述:一个单身女人偶尔认识了一个不错的男人,她对他充满幻想,刚吃过一顿饭就在脑海中绘好了结婚十年后的画面,等到要上床时,已觉得情比金坚非君不嫁。事实是男人下床后不可预料地消失人间或直截了当提分手。于是这个愤怒的女人才发现,原来男人压根不打算跟她结婚,不过就是为了上床而已。再想到她在床上根本不觉得快乐,或者床下也没有收到任何礼物,马上就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提供了免费的性,该死,连一毛钱都没收着。
如果不是爱意驱使,让女人提供免费的性这事一定是世间最难的事。于是无数这样的女性认为,黄海波去嫖娼真是个良心事件,以他的名头,不知道有多少送上门不要钱的姑娘。
男人们为什么认为一个潜规则女星的男人比花钱买春的男人更加可恶?为嫖娼事件鼓掌的有很多男性。
不必说,有很多男性是站在黄海波这边的。在他们当中,有的或就好这口,嫖娼早已是家常便饭;有的或偶尔为之,自己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妥;有的或从来不玩这个,甚至觉得有些些恶心。但奇怪的是,他们都齐刷刷地站在了黄海波这边。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大多觉着一个潜规则女星的男人比一个花钱买春的男人更加可恶;一个有机会潜规则女星的男人不去潜规则女星而寻求花钱买春,他们觉着这样的男人反而有些讨人喜欢。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的——
■ 相比妓女,对大众来说,女星这种资源要稀缺的多。能潜规则女星的都是什么人?反正不是尔等大众。这不就是“不平等”嘛!潜规则女星之所以让人嫌恶,嫌恶的并非事件本身,而是背后的那个“不平等”让人尤其是让男人很是不爽呀!
■ 相比女星,一则,从资源的角度讲,获得妓女就容易多了,甚至唾手可得;再来,从费用的角度,买春就如同解决一日三餐,这点消费根本谈不上肉痛,俨然成了“大众消费”。
从这两个层面讲,作为明星的黄海波买春行为一曝光,黄海波分明被广大男性看作是和他们站在一起的“阶级兄弟”,倍觉着亲切;犹如置身资产阶级的恩格斯降尊纡贵和劳苦大众为伍,倍觉着亲切;犹如国家元首奥巴马现身汉堡店与民众同坐同食,倍觉着亲切。
“又一个好男人倒下了”,好男人的说法恐怕都只是人们的一厢情愿。事实上,好男人骨子里都很“坏”。
“又一个好男人倒下了”,黄海波被拘之后,不少人吐槽,被列为新好男人典范的哥仨,继文章出轨、黄海波嫖娼,就剩下黄磊了。所谓“好男人”大抵就是实行性与情一致,为婚姻及亲密关系守贞的男人,不到处留情,不搞多性伴,不出轨,不嫖娼……。文章出轨,黄海波嫖娼,证据确凿,都得被开除“好男人”之列。
“好男人”之叹的最大问题就是“好男人”少。仅以嫖而言,有一个数字:《中国性别暴力和男性气质研究定量调查报告》显示,在其调查的中国中东部某县,有性生活的男性中有25%自述曾与性工作者发生性关系。所以,一方面很多男人确实不嫖,另一方面嫖仍是普遍的男性行为。如果再考虑到其他“不好”的行为,那么,“好男人”肯定有,奈何不够女人分的,而且还越来越少。
另一个问题是拦不住男人“坏”。“坏”是男性气概的一部分,相比其他男性气质,对女性来说,是更有权力的表现。社会将性欲不可管理视为男性的生理属性,认可男性理应享有比女性更多且不受情感和道德规制的性权力,并通过男性对女性的优势地位,使这种性权力可以与他们在其他领域中的权力直接交换。因此在个人品质之上,“坏”是制度性的男性权力在性领域中的表现。
更进一步说,我们社会生活的相当一部分,就是以男人“坏”为基础的,无数假设男性见色就起意的广告,无数自作聪明的性别主义笑话,无数靠输送女人之性而完成的交易……简直无法想象没有这些,我们的社会还能怎么运转!如果男人的“坏”是被释放出来的心魔,那且不说它肯定不想被收回,它已经是这个社会的有机组成部分,不可能收回了。
对男人的“坏”,国家不管,女人管不了。国家对性道德的宣示和约束基本是纸上谈兵的高调。
各种性质和程度的男性性越轨,所付出的代价、所须冒的风险,与国家的惩戒标榜都是极不相称的,像黄海波和薛蛮子那样被挂出来的定点清除对象虽然饱受羞辱,但他们的男性气概只是暂时蛰伏。虽然还会继续示众来威慑四方,但从其自身利益的角度,绝不会改变性与性别的权力体制,而是要从这种体制中“抽水”——征用男性气概来填充其统治基础,通过对不同人群包括分性别的区别对待策略来维持其总体性的稳定。
从这个角度看,经常板起一张道德面孔的国家,对男性的性越轨,不仅是管不了,而且是不想管、不需要管。至于女人,从亲密关系到职场到公共生活,当她们需要将以性魅力与男性共舞作为发展法则,个个都怕当“老女人”、“丑女人”的时候,她们在群体上完全不具备约束男性不“坏”的能力,只能个人自求多福。总的来说,社会的节奏仍处在男性性权力上升,而女人在守贞的那一端进一步失败当中。
女人不能指望把“坏男人”拉回来。越轨是有乐趣的,人类极不擅长戒瘾和自律;如果他律基本只是靠道德压力,那效能极其微弱。想靠守贞,无论是实际行动的还是话语层面的,去询唤男人的良心发现很靠不住,因为传说中的两性性契约——女人靠守贞换取男人的“负责”,从来就没有过能确保兑现的年代,虽然婚姻文化还在鼓励女人相信它。在圈禁男人的方向上,女人要想达到目的,很多时候要依靠性魅力的运营,如伴侣在街上多看其他女人一眼都要赌气的把戏,年长色衰时就很难玩得起,所以这很不可持续。
有必要正视现实,像在其他领域中一样,不能把“回到性的中国式社会主义”作为拯救安全感的解决方案,那种生活其实是在恐惧与匮乏中以平等自我安慰,而且实际上还不是平等——中国社会主义从未实现过平等,只是让人冻结在被指定的位置上,农民不能成为城市居民,结婚就别想离婚。需要考虑怎么在现在这种局势下解放自己的性权力,将不再在乎男人变“坏”作为自我解放目标。
后记:
妓女行业在过去是没有办法的选择,《市民与妓女》一书这么解释,过去,妇女挣的钱只有男人的一半,毫无升迁机会,也只能在不多的几个职业中选择,穷苦女人无可奈何走上的道路。现在,世界不一样了,女人职业选择多了许多,且抛开巨大的市场需求不说,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女人走进了妓女这个行业呢?有人说妓女更像“用懒惰挣面包的奇妙诡计”,好像不是这样。